在鲁能泰山足球俱乐部的会客室里,涅波、翻译阎勇和我们相对而坐,手捧一杯清茶,开始聊起了世界杯的话题。 涅波对世界杯的回忆是从令他难忘的1990年意大利之夏开始的。正是在那次世界杯赛上,涅波率领着喀麦隆队一举打进了八强,创造了世界杯历史上的一个奇迹。说起那段往事来,涅波至今记忆犹新,甚至一些琐屑的细节都不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涅波说,虽然回忆充满了快乐与兴奋,但那也只是世界杯赛之后的事,之前的那段日子在他的记忆中是漫长的、苦涩的。 无法想像,当年声震世界足坛的喀麦隆队只有4个足球,全队用一桶水洗澡 涅波说,在当时的喀麦隆国家队执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直到现在,那时的窘境还让涅波有点“不堪回首”。当时的喀麦隆没有职业联赛,很多球员都跑到欧洲去踢球,而在国内的那些球员与俱乐部、足协都没有任何工作合同,可以不受丝毫约束。“有一次,我为国家队挑好了队员,但第二天我来训练场一看,却发现很多队员都没有来参加训练,足协没法约束他们,他们来去自由。”更要命的是,在涅波执教喀麦隆队那段时间,正值该国经济危机,这也使得那些在欧洲踢球的球员不愿回国为国家队效力。在这种情况下,涅波就定下了一个原则——尽量选择那些在国内联赛踢球的球员,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到国家队报到。 参加那届世界杯的22名喀麦隆球员中,有11名球员不是职业球员或者说只是些业余爱好者,而另外11名球员也多在欧洲一些低级别的联赛中谋生。在顶级联赛中效力的只有两个人,在法甲的比耶克以及在比利时甲级联赛的约费夫比尔。回忆到这里,涅波特意强调说:“要知道,当时喀麦隆队的整个后防线都是由那些业余爱好者组成,他们的名字甚至连喀麦隆国内的记者都不知道,我注意到目前这支喀麦隆队中大多数球员都在法甲、意甲和英超这些世界顶级联赛中效力,这种对比真是太鲜明了!” 对涅波来说,球队组建方面的困难倒是次要的,更令他发愁的是客观条件的恶劣。“世界杯赛前一个月,全队拉到法国进行热身。当时我们22名球员只有4个足球,队员的服装也是参差不齐,当时欧洲的记者评价我们说——喀麦隆队简直就是一支杂牌军。”在涅波的发动下,队员自己克服了这方面的困难,球队拉练到南斯拉夫时,队员们自己出钱买齐了服装与训练用球。随着世界杯赛的临近,阿迪达斯公司才按照合同将服装发给了球队,涅波说,“直到这时,我们这支球队才有了点世界杯参赛队的模样。” 那届世界杯赛的奇迹竟然是在如此艰苦的客观条件下创造的,因而涅波就更让人感到神秘。涅波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当时的情形可并不像他现在回忆起来这样轻松。现任中远队主教练的勒鲁瓦也曾担任了近两年的喀麦隆队的主教练,但在世界杯预选赛时他就中途离开了,勒鲁瓦认为“条件差得让人没法干”。 对于这一点,涅波用一个玩笑进行了解释:“我和勒鲁瓦不一样,他喜欢资本主义,什么都准备好了,他才能干得更好;工作中遇到困难只有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这个比喻,连涅波都禁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话题进行到最后,涅波忍不住又向记者说道:“我不能再向你们倾诉当时的难处了,光这一点就够你们写一本书。你还想知道一桶水的故事吗?在喀麦隆国内时,训练结束后,队员们连洗澡水都无法得到保障,全队合用一桶水,论资排辈,年龄大的队员先洗,洗到最后就只剩下半桶黑乎乎的泥浆了。”说罢,涅波端起水杯,怔怔地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我只看了米拉的一个接球和射门动作,便决定用他了 在意大利之夏,冲进八强的喀麦隆队还有一个传奇般的米拉大叔。谈起这个话题来,涅波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起用米拉同样也是涅波的得意之作。 “我是世界杯赛前一年的11月来到喀麦隆执教的,可惜米拉在当年的5月就已经宣布挂靴了。在我担任该队主教练后,我曾与米拉谈过几次,但他一再拒绝重新出山为国家队效力。”涅波非常遗憾地说。 到世界杯开战前一个月,喀麦隆国内要求米拉出山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种情况下,连喀麦隆总统都坐不住了,他亲自出面要求体育部长与米拉再次谈谈。涅波也对外发表公开声明说:“国家队的大门始终向米拉敞着,我本人也随时欢迎他的到来。” 就在喀麦隆体育部长与米拉谈话的当天晚上,正在南斯拉夫带队热身的涅波接到米拉的电话。米拉在电话中说:“虽然我已经正式挂靴,但我不能拒绝总统的邀请。” 在来南斯拉夫报到的第二天,米拉被分在替补一组参加了全队的训练,他的第一个动作就彻底征服了涅波的心。“他第一次触球是接队友的后场长传,他一下子把球拿住,然后甩开了两名后卫直接射门,虽然皮球被门将挡出。但他的一招一式已经显示了他的实力。”涅波津津乐道地回忆说,“15分钟后,米拉告诉我说,自己有点累了,我马上把他换了下来。训练结束后,我立即对记者们表示:目前队中有一名队员我是用定了,尽管他的年龄有些偏大,但我百分之百地会用他来征战世界杯,条件只有一个——把自己的体能尽量恢复到最佳。这个人就是米拉。” 体能对38岁的米拉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问题,但米拉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抽烟不喝酒,一个月后世界杯将要开战时,米拉已经可以正常地打上45分钟比赛。 “米拉和我的关系非常友好,他对足球理解得非常透彻,我所说的一切有关足球的话题他都很快理解。我告诉他,考虑到他的体能状况,我可能不会让他首发。米拉的回答很让我感动,他说,一切都由我来决定,因为我是球队的教练。” 喀麦隆队首轮与上届冠军阿根廷队比赛时,米拉在离比赛还有12分钟结束时替补上场,此后的几场比赛,米拉也只是打上半场球。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喀麦隆的超级球星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但米拉不但毫无怨言地做到了,而且还像首发队员一样勤勤恳恳,他的表现赢得了全队上下的尊重。 止步八强,都怪当时我的经验还太少 尽管有如此多的困难,但涅波还是率喀麦隆队在1990年世界杯赛上大踏步地前进,直到四分之一决赛碰到了英格兰。涅波说:“我们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更多的在于球员的天赋,上帝给了喀麦隆球员好的条件,他们缺乏的只是纪律和组织,我所要做的工作只有这些,其他的我根本不用太多考虑。” 虽然对于喀麦隆队来说,能打入世界杯赛的八强,这样的成绩已经足已让他们感到自豪,但作为主教练的涅波却并不满意,他觉得喀麦隆队甚至有机会走得更远。“与英格兰队那场比赛我们输得非常窝囊。事后回想起来,我觉得责任更多地在我,我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但涅波输得并不服气,直到现在,他对那场比赛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场比赛英格兰队在打法上有很多变化,正是这些变化击败了年轻的喀麦隆队。比赛临近终场时,我们还以2比1领先,但随后他们就利用点球将比分扳平,加时赛中他们又获得了一个点球,我们输了。我当然可以为失利找出很多理由,比如两名主力中后卫都是两张黄牌在身,新换上的两名队员速度都比较慢,而对手恰恰利用了这一点,两个点球都是因此而造成的。但这些理由并不能让我心安。”说到这里,涅波禁不住摇了摇头。 “赛前我对英格兰进行了精心研究,当时他们还是纯英式的打法,进攻都是由边路发起,然后下底传中,我记得非常清楚,他们的11号巴恩斯在左边,霍德尔在右边,我就要求队员一定要把他们的边路封死。比赛一开始,由于没有盯死巴恩斯,让他们打入一球,但在此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很好地做到这一点。但他们的教练非常有经验,随后就非常果断地用加斯科因换下了巴恩斯,放弃了左路而全力从中路猛攻。这样,我们的右边后卫已经没活干了,他本应该及时向中路靠拢,但他显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涅波遗憾地说,当时他甚至不顾禁止主教练到场边大声喊叫(那届世界杯赛时国际足联不允许主教练到场边指挥)的规定,接连几次大声地冲那名边后卫示意向中间靠拢,但由于那名队员站在场地的另一侧,根本无法听清他到底在喊些什么,直到比赛结束仍在认真地把守着已经没有对手进攻的边路。 直到现在,涅波仍然坚持认为,如果队员能及时根据场上形势做出改变,喀麦隆队非常有希望打入四强,以至于涅波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还禁不住哀叹:“我发现了问题所在,却无法把它明确地告诉我的队员。” 本报记者宋国庆于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