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21世纪了，中国足球都“即将”要实现第一次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2001年了，我却无缘无故地怀念起1994年来。和1995的歇斯底里、1996的庸碌无为、1997的自甘堕落、1998的随波逐流、1999的不思进取、2000的无可奈何、2001的焦躁不安相比，1994年，中国“职业”足球所有的青春与进取的渴望，无论如何都值得我们纪念和回味。

　　1994年，中国足球的天空中有一种富裕的气氛，可是人们还没有被富裕所窒息。每一个人都好象置身于一场洪流之中，等待着欲望的冲击。带着一丝简单的烂漫，也许还是粗布衣裳，人们的笑容那时都还没有什么目的，活的不太容易，却有许多天真和渴望。而今天，我却在这里无聊地感想，为什么有一些美好的事物终将一去不复返？

　　我原来也一直固执的以为，职业的足球肯定是大有希望的，就象欧美的职业足球那样。我想象着中国足球得到世界的欢呼与承认，想象着球迷的幸福与激动，估算着中国足球的四个现代化最终实现的那一天。可是，尴尬的是，职业了半天，最受全国人民瞻仰的最权威的中央电视台却说，中国足球仍然在路上！

　　于是，我不免要怀疑起所谓职业的正当性与合法性。在经历了所有漫骂与嘲笑之后，我突然发觉，“职业”这个形容词欺骗了球迷，也欺骗了足球的领导们。因为形容词是狡猾的，它远远比不上一个名词甚至一个动词来的正直和无私。这就象我们说一个人很“职业”时，我们并不能十分肯定“职业”的所指是什么，也许是诈骗，也许是小偷，也许是勾引小姑娘，也许是其他什么。在不明白“职业”一词所限定的具体语词环境和社会环境之前，对“职业”的理解也许会出现致命的偏差。

　　毫无疑问，我指的就是现代，一个作为名词使用的现代。在现代的背景中，职业足球才具有正当的意义和合理的使用价值。中国足球的种种假球黑哨的“职业”，大话空话的“职业”，球员俱乐部弄虚作假的“职业”就是因为我们不是根植于现代的土壤中。试着想一想，一个小农经济占主导地位的国家，一个小农意识占主流地位的社会大环境，“职业”怎么可能不变味。

　　小农足球是孤独的，是不会有希望的。足球必须是现代的才有可能是圆的。当在职业中的足球不能现代以至堕落时，我们必须选择在现代中逐渐职业。

　　现代首先是开放的、自由的。1793年英国人马葛尔尼来到大清帝国晋见乾隆皇帝要求在北京建立使馆并且也希望大清帝国到伦敦建立使馆。这个在现在看来是完全合乎国际惯例的请求遭到了乾隆的严词拒绝。直到1840年，不肯开放的中国最终被大炮轰开了国门，中国第一次有迫切的要求进入现代。1994年，中国足球也从前无惯例的开放中享受到现代的魅力。开放才有活力，才能前进，这是历史的教训，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在全球化日益明显的今天，中国足球只有更开放、更自由才能自强。保护是永远保护不出展翅高飞的雄鹰的。

　　现代其次是科学的、民主的。科学是制度的科学和技术的科学。没有一个科学的制度设计，发展不啻是一个幻想，“职业”很快就会变成私利与流言的乌托邦；不强调技术的科学性，失败就不可避免。一支只靠原始经验传帮带的队伍很难想象能在世界足球强国中站稳脚跟。一支只靠爱国主义支撑的球队虽然有悲壮的美学色彩，却难免失败的命运。而民主，则是科学以及制度公正合理的保证。足球的参与者被剥夺了发言的权利，那么它必然选择短期利益，必然选择逃避。中国足球职业联赛7年，俱乐部却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现代最后是自我良性循环的，工业化与商业化以及法治化是良性循环的不然要求。一个国家的足球要成为一个结构合理自我发展的工业系统，它必须先忍受孤独。一个说来有点丧气的例子就是日本足球，经过20年的默默发展，它现在居然有点不屑亚洲了。而我们呢，依然7年如一日地在追求虚幻的“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我们要有世界的眼光不等于世界杯出线就是唯一目标。在本国联赛陷于低水平重复建设的情况下，就是偶尔有一次出线，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那样的话，中国足球好象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曾几何时，现代是国人的梦想。我们苦闷于别人不承认与拒绝的尴尬。经济如此，文化也如此。我们总想不择手段地“结与国之欢心”以换取暂时的虚荣。在焦虑与忙碌中，我们总很难有冷静与恒心想想究竟现代该如何设计与追求，总很难想想没有现代背景的“职业”化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我一直以为，如果足球真能给我带来快乐，那绝不可能仅仅是一时的输和赢，而应该是足球所体现出来的自由气息、民主理想以及乐观向上的生活理念。我怀念1994，因为那是中国足球梦开始的年代；我展望不远的将来，因为那时我将不会再在这里说：“我猜到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却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个结局！”（钱泉瑟：michael-mao@263.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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