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搞内部调研报告,除了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是依靠来自各方面的帮助。 无论是在真正的打黑除恶第一线,还是体察社情民意、调查反腐大案,都是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的。有的是本来就有交情,有的是搞了一次采访,从此成为朋友,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 小学生减负问题,市委书记杀死女记者,还有仙居干部建豪宅,这些矛盾复杂、关系重大、引起高层关注的调研,都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逐渐推进并取得成功的。 就像毛泽东说的,只要依靠群众,打一场群众战争,就能把敌人淹死在群众战争的海洋里。我们记者就像种子,群众就是土壤。失去了群众的支持,我们就是聋子瞎子,有了群众的支持,我们就是千里眼、顺风耳,就能不断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 下午,4位仙居县的70岁以上老人专程大老远地从山区赶来,给我送了一面锦旗:"弘扬正义,体察民冤。"更加坚定了我在足球打黑中同样依靠群众、为群众说话的信心和决心。 ---方益波2001年12月28日手记 机场路惊魂 波音737的机翼下是万家灯火,好似繁星撒落在北京的夜色中。 下了飞机,车子刚上机场路,我才把手机打开。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一个年轻人在电话那头说:"是方益波吗?" "哪位?" "我原来也是新华社的,国际部的,那个谁,那个×××你认识吧?" 我在脑海中使劲地搜索着他说的那个人名,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要好好想想,想不起来可实在不够礼貌。但是最终我还是遗憾地告诉他我不记得他说的那个人。 "喔,没事儿没事儿。我也是从杭州过来的。我现在在××报社,常驻北京。"他说。这哥们儿可真热情。可是他要干什么? "想要跟你约篇稿子啊。看到你的《且看足球打黑如何破门》了,现在事情进展得怎么样?给我们写点内幕的东西吧。" 果然如此。作为记者,平时写点什么新闻性比较强的稿子,收到来自外地的约稿是常有的事。 "实际上网上的消息已经很详细了,内幕的东西我不会给你写,可以写的我再写什么你也不会觉得新鲜,我要这样给你写稿,也是对不起你,是不是。" "你来北京是来出差吗?"他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是为足球反黑的事来采访阎世铎的。"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一惊。"很多人都知道了,你就别保密了,是中国足协邀请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这是我们新华社和中国足协之间正常的沟通情况。"我尽量想要把话说得全面完整,挑不出一点个性的东西。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被利用去做标题的不当用词。 "你这次来北京的计划是怎样的?你准备怎么做?你……"坚定的党性原则和保密规定在我眼前熠熠生辉,"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准备挂机。 "等一下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你来北京是中国足协给你安排食宿的吧。"什么?我一下子感到很生气,怎么可以这样猜度我。"我是住我们新华社招待所,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工作安排。""叭",我把手机关了。 早就听说随着足球的职业化,足球新闻市场化程度也越来越高,足球记者简直就跟娱乐记者一样。刚到北京就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我就这样灰头土脸地一溜跟头进了新华社西门。 此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鉴于刚才的遭遇,为了保密,我专门包了一个房间住下。想想不对劲,我又下楼到总台,告诉她们如果有人找浙江分社来的方益波,就说没有这个人。 "什么?"小姐瞪圆了眼睛,"你不是新华分社的?"她身后的墙壁上,"本招待所不接待法轮功练习者"的红色提示语特别醒目。 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说实话,我自己都越说越糊涂了,到总社还要隐姓埋名,干脆去买个大口罩蛤蟆镜算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我整理了一下材料,决定明天开始,在北京期间把手机关掉。消息已经传出,万众瞩目盯着足协等打黑态度的各路神仙焉会放过我这个偶尔飞过的小昆虫。 夜半客来访 泡上一杯龙井茶,跷起二郎腿,总社简陋的招待所也好像旖旎的西子湖畔。 我开始思考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 时针已经指向午夜。 "吱呀",门慢悠悠地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黑色的风衣,出现在门口。 以为肯定没人知道我住在这儿,我在思想上毫无准备,不禁吓了一跳。凝神一看,是一位在京的老朋友,一位亦师亦友的长者。 "啊呀,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心里开始盘算。 "上海的朋友告诉我你来了北京,我就过来看看你。" 西单的路边小店,我们一人一瓶啤酒开始对酌。 离开北京好几年了,在这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坐在熟悉的小店里喝酒,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北京,我留下过很多难忘的记忆,不少场面都是和喝酒联系在一起的。北京的朋友迥异于南方的热情和执著,所以要用酒精来浸泡,用烟雾来吞吐,用运动来发泄。 这次到北京,我没有联络任何人,我希望这是一次单纯的采访,好像从杭州到温州去采访一样。 "体育还有什么好保密的!"师长一样的朋友说。 "对我就不用保密了吧。"师长一样的朋友又说。 我对他的话表示同意,我们在轻松愉快的小酌中达成了精神上的融洽交流。我的师长是报人,我答应在适当的时机为他写点东西,尽管文笔不好,总算是靠这个混饭吃的吧。 凌晨3点,我们俩哼唧着离开了小酒馆。 秘密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问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秘密。 造访阎世铎 早上8点,我给董华打电话。 "你来了啊,好好,我和阎头再联系一下。"董华急急忙忙地说。 "我们总社体育部可能会派记者杨明和我一起去。"来之前我在杭州预先和体育部联系了一下,关于体育领域的报道,需要得到总社体育部领导的支持。体育部决定派资深记者杨明和我一起去。 "啊,"他一阵迟疑,"来了再说吧。" 足协有点神秘。这是我此次采访的第一印象。 9点,我再给董华打电话。 "10点,说准了。"他说。 我先到社里,见了体育部副主任许基仁。许基仁很有才华,他主笔撰写的体育类新华社评论员文章富有哲理,内涵丰富,很有大家气度。他还算是我的半个老乡,老家是宁波。 一会儿,杨明也过来了。 打听了一下足协的门往哪儿开,我们就出发。走出大门口,一阵寒风,我不由悚然一惊,竖起了衣服领子。 杨明开着一辆捷达车,我们两个1米8以上的瘦高个挤坐在里面,一路"突突"而去。 中国足协所在的伟图大厦是国家体育总局的综合楼。门口的马路上,风卷起一阵阵的纸片和灰尘。阳光特别刺眼,直射下来。 一楼电梯间挂着很多牌子,其中注明二楼就是中国足球协会。电梯间旁边的小屋里有人吆喝:"找哪儿的?""中国足协。"边说我们边往里走。 "什么?什么?"那人追出来了。我们已经闪进了电梯。 足协很敏感,这是我对这次采访的第二个印象。 二楼出电梯左手,就是中国足协的大门,这是一个栅栏很粗的防盗门,看上去还考究。但是没有上锁。 我们拉门进去,门里面是一个考勤机,闪着红色的数字。 过道很长,也很破旧。每一间办公室都是很多年前的国家医院那种样子,墙上漆着淡绿色的油漆,有不少地方已经斑驳脱落。办公家具也很旧。很难想象,每年有几十亿资金在流转的中国足协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运作着。 找到新闻办公室,"董华在吗?"电脑前一位年轻的女同志站起身说:"我去叫他,你们坐一下。" 电脑屏幕上全是足球打假扫黑的专题报道,画面上角角落落点缀着宋卫平、陈培德和李书福激奋的表情。 "你们来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大声招呼着进门。他就是董华,那位女同志叫程卫。新闻办就他们两个人,要知道,在中国足协注册的足球记者一共有7000多人,这7000多人,就是在他们的协调部署下运作着整个中国足球庞大的新闻宣传事宜。桌子上放着一些文件,是近日召开的新闻委员会会议的内容,随便一瞥,全是关于这次足球打黑的文字,"绿城"、"宋卫平"等字眼不断出现。 "真不好意思,大老远让你过来,杭州还暖和吧?"董华热情地问寒问暖,一边赶紧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得赶紧收起来,免得又被××(某报记者)之类的来偷了去。" 在办公桌上还放着当天的报纸,《内参惊动"阎掌门"》的标题赫然入目。我拿起来看了一下,就是昨天在机场路骚扰我的那个家伙写的,因为我拒绝他的提问,他说我到北京是两眼一抹黑,顾虑重重。我不禁失笑。 "啊呀,你不知道,现在的足球记者不得了,什么空子都敢钻,什么都敢写。"董华说,"再这样连续登几天,你肯定要出名了。" 内参,内参也能在报纸上提?是我的思想太陈旧保守,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实在太快?足球,真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尽管多年来也搞了大量的足球报道,但是新华社这样的主流媒体的足球报道和现在这些市场化程度很高的专业体育媒体的思路、方式方法完全不同,每次从"主流"探头往"市场"看,我都有一种吃了一惊、吓了一跳的感觉。《内参惊动"阎掌门"》,再次让我开了眼界。 "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中国足协新闻办,原来就这么简单啊。" "还有人写文章说足协耗费巨资建小楼呢!我们本来是在国家体育总局里面办公,后来搬出来的。"董华掏出5块钱一盒的白沙烟,递给我们抽。他理着一个小平头,穿着月白色夹克,显得特别质朴。 董华从前也是记者,任职于《足球世界》杂志,是1985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去的。现在已是中国足协的新闻发言人。这位四川人如今一点口音都没有了,让我猜了半天都猜不出他的原籍。 "头儿马上过来,咱们先到会议室。" 过道走到底,就是一间大会议室,一进去就是一张长圆形桌,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匾,上书"紫气东来"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显得特别醒目。一股威严、自信的磅礴大气一下子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传说道家始祖老子出潼关之前,潼关吏一大早上班,就发现东方有一股紫气蒸腾,吉兆已经显现。后来就看见老子骑青牛而来。潼关吏知道这是高人,再三挽留老子在潼关住一个晚上,老子坚决不肯。潼关吏也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就要求老子给他讲学。老子最后一挥而就,书成5000字的一篇文章,扬长而去,不知所终。这篇阐述道家教义的文章,分上下篇,经这位潼关吏整理后面世,此即道家学说的奠基作《道德经》。这篇文章的开篇是后世广泛引用的12个字---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在这块匾的旁边,摆放着中国足协的社团注册登记证,法人代表是阎世铎,注册资金500万元,就是围绕这样一个注册登记证,后来引发了广泛的争论,到底中国足协是什么性质的机构,可以用国家权力机关的性质来研究它所承担的法律责任吗?此为后话,按下不表。 右侧墙上,挂着一幅贺龙元帅早年在某体育场为足球比赛开球的照片仿制品。边上的文字说明,是世界杯出线,告慰贺老总的意思。 在"紫气东来"和遗愿得偿的庄严气氛中,我们等待着阎主席的到来。 [阎世铎档案] 阎世铎,辽宁大连人。从国家体育总局办公厅主任调任中国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才1年多时间,此前还曾经担任过政策法规司司长。据说具有相当的理论政策水平。主持制订了《体育法》。因与足球圈牵涉不多,有的人认为他经验不足、情况不熟,需要抓紧学习,也有的人认为正是这样的背景,反而使他容易无所顾忌地展示他的铁腕。阎世铎在多个场合提出中国足球要加强文化理念的提升,球员要加强文化学习,很像初入足球圈的人的感受,但也很具针对性和实际意义。阎世铎多名句,"中国足球要出大事"和"杀无赦,斩立决"流传一时,如同先知之预言。 会议室墙上的钟指向10点,一个穿着淡色便西装的中年人步履稳健走进会议室,手中拿着茶杯和一沓材料,很像机关开会的样子。 董华在旁边介绍:"阎主席。" "你们来了,好好,欢迎你们。"阎世铎端正的国字脸上微微含笑。 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阎世铎的形象,那就是"正气凛然"。他的眉毛、眼睛都呈现"横"的姿态,嘴角微微下挂,表现出威严和果断。此时,他微笑着向我们问候,随意地吩咐给我们泡茶,好像认识已久的熟人。 宋卫平和陈培德尽管对中国足协大作抨击,但却一致认为阎世铎是惟一可信任的,并且对他的理论水平和个人品格常作褒扬。阎世铎的大将风度和理论素养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得足球圈内人士对"阎天下"普遍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据悉,阎世铎上大学前,最不喜欢的就是体育课,因为不认真上课还受到过老师的批评,那时候他对老师的说法是---这辈子我肯定不会干体育。没想到人生很多情况就是让人去做与本意无关的事,而且还往往能做好。阎世铎不仅上了体育院校,当了体育官员,最后还成了全中国足球运动的领导者。 "你的内参我前两天看到了。"阎主席的第一句话就切入主题。 接下去他说,他上任近两年来,还是第一次主动请记者来采访,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不得不请我从杭州到北京来。 (搜狐体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