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词我在使用时，尤其是在做评论文字时，一直是慎而又慎的，一曰道德二曰精神。因为据我从自己所生活的这个社会的体验来说，在缺乏制度约束的环境下，道德其实是靠不住的；而在没有足够物质做基础时，精神则往往会变成一个幌子、一张虎皮、一件五彩斑斓的迷彩服或一张泛着金光的包装纸。蒙骗吓唬了别人，也往往到最后把自己骗的痛哭流涕一塌胡涂，更会把许多本来上不得台面甚至见不得人的东西包装成类似马季当年在全国人民面前扯着嗓子吆喝的宇宙牌香烟。 北大山鹰社几位学生在攀登希夏邦马峰时遇难或失踪，引来无数赞美、争议与唏嘘，而无论赞美、反对或同情，大多都是拿着“精神”二字说事的。往大说是“敢于探索大自然、挑战大自然、努力攀登高峰的行为体现了人类不断勇敢向上的精神和追求。”；往中说是“探险精神”；往小说也是“北大精神”或更小些的“山鹰精神”。而既然说精神，怕是就不能抛开它的对立面-----物质而单说。因为在我们讲了几十年并该是指导我们思想和行动的辩证法里，对这事早就说的明明白白：物质是精神的基础。 先说说人类探险行为的物质起源。 远了不好说，记载太少。现代人类的探险活动源于西方，大体是始自哥伦布及其后那批探险家们。鼓励支持这些人探险的东西可不是现在人们尤其是中国人现在说的种种所谓精神，而是物质，是发现新的能发财的地方，西方殖民统治正兴于此。这是宏观点的物质决定探险活动，而即使这样，那些探险者们除非迫不得已，也还是要在微观上做好最充分的物质准备的。比如哥伦布，他再想去探险也不会贸然驾一小舟出海。远洋探险计划是早有的，但实施的这一计划却让他等了许多年。等什么？等西班牙女王对他的赞助！他需要船队、物资和人力，如果没这些，那探险之路上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再看现代探险和物质的关联。 现代最大的探险活动莫过于上世纪苏美两家的宇宙竞争，今天你飞船载人，明天我就阿波罗登月。这种活动本身说到底依然是两国的利益之争，并没有什么超越物质的所谓人类精神在里面。而其物质准备与保障的安全丰富与周密，则早已是哥伦布们望尘莫及的了。 在近代，西方出现过持续时间很久的探险活动，都应算作此类，其目大都没有超出哥伦布们的所思所为，多是为财富而去，并且多是有上层财富集团所资助或探险者本人就是富有者。这里面的所谓精神的东西有多少，相信了解历史的人自己会得出结论。 进入现代社会后，西方社会探险活动的本质已和过去不同，随着社会的现代化，这个世界已不存在如新大陆、太平洋之类未发现未开发的地带，作为以寻找新财富为目的的探险活动理所当然失去了存在的可能。另一方面，西方经济的发达与富裕使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生活的艰难困苦成了过去式。富足与平淡中，冒险活动成了许多人调剂生活的一种方式，而顺应此种潮流，满足这种需求的物质与服务消费品也就源源不断生产出来并更新换代着，俨然已成为一种产业。姑且不说这种生活方式本身有没有多少所谓精神在里面，单看支持这种生活方式本身的两个基本要素：一是宏观上整体物质生活水平的富足，二是微观上对这种生活方式的物质保障，二者缺一也无法支撑起现代西方所流行的冒险活动这种生活方式的。 所以，从西方传过来的所谓探险活动，无论你在精神上如何定位、解释、宣扬与拨高，都无可否认物质本身对它的支撑作用，离开这点去妄谈所谓精神，只能是自欺欺人。 不可否认的是，在物质生活上我们离西方的水准还相去甚远，仅就普通生活本身言，砥励年青人的艰难已足够多。不说大的，比如你可以把研究中国自己的CPU或最先进的飞机发动机作为目标去攀登，单说最实际最俗的钱：据报道，失事的一位学生身在贫苦农村的家长为供他上学已举债十万，你完全可以把边上学边勤工俭学来还这个债作为磨练自己的方式。不要说什么这样去做在这个社会上有多么多么艰难与不可能，如果都不难和可能的话又何谈砥励与磨练？舍此而去进行所谓探险又岂不是避重而就轻？果真如此的话所谓挑战与磨练还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我这么说不是彻底否定包括登山在内的探险活动的意义，我只是想说： 第一，探险这事实际上没那么多崇高的纯精神的东西在里面。在过去，这种活动充满了强暴与掠夺的味道；在现代，它也只不过是这个地球上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我们把高雅如司诺克之类的东西引进来后变成街头混混的玩意固然不好，但也无害，而把这种本来没什么精神在内的东西引进来再精神化那就可能会毒害一批人，尤其是毒害那些容易让精神二字搞得热血沸腾神魂颠倒的年轻人。 第二，在物质极大丰富之前，我们还是少谈点大而无当的精神为好。尤其对年轻人来说，小到为自己为父母为家庭，大到为社会为民族为国家实实在在创造点物质财富才是最大的精神。如果你非要给我讲精神，那好，等你物质上发达了-----不必等到你也成了著名的登山大老板王石的份上，只等到你万一不归，你留下的财产足以让你的父母安度晚年，你的子女能接受完备的教育时，你再和我来谈精神，谈谈挑战大自然之类的大精神。 物质决定精神，这是我所受的正规教育，而且我信奉它。如果你觉得我极端，那就算我没学好辩证法，走到形而上学的歪路上了吧。 | 
